同伴<下>

<脑洞>

<无关真人>

BGM：《愛し子よ》- Rurutia

在王俊凯的世界里面，可见的色彩真是非常的少。算来算去，无非四种——白色，黑色，灰色，红色。

相对于黑白灰的单调而言，他更喜欢鲜红的颜色，简单来说，这可以勾起他的食欲，能让他变得兴奋雀跃。

王俊凯很少吸人血，虽然从他第二次活过来之后，他便忘却了作为人类的记忆。从他的创造者身上学到的无非也只有这种简单直白的进食方式——咬破活人的喉咙，然后尽情吞咽。

但是对于王俊凯来说，这种太过于野蛮粗暴的方式仿佛并不太合他的胃口，相比之下，他反而更喜欢喝被冷冻在血袋里面的，像是速食食品一样的“过期血”。

他很有原则，说一不二，很少出手伤人，一旦出手便不会留下活口，虽然这种情况要追溯到好多年以前，不过对于他来说：想吃和能吃，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情。

不能说还存有怜悯，兴许只是害怕麻烦。

 

王俊凯第一次见到王源的时候他正在篮球场里面运球。

天气闷热，温度不低，虽然王俊凯早就已经没有了体温，也感受不到炎热，但总是在这昆虫低鸣，发出一声又一声噪音的时候能够幻想出夏季是多么的烦闷。

身体中的记忆仿佛还残存了一点，他几乎是凭着这种离谱的感知在脑海中构建出了那样夏日炎炎，毒辣的阳光把地面都烤得能够晕出一圈一圈扭曲的画面，热气从地面窜上来，稍有不慎跌倒在马路上，很有可能就会被烫伤。

当然，烫伤这种结果，是对于人类而言。

对王俊凯来说，一见阳光便是死路一条。

 

其实也算观察了王源不少时间，第一次他来的时候，穿着白色的T恤，他的皮肤也挺白，是那种泛着健康的光泽的，会挂上湿热的汗水的光滑肌肤。年轻的肌理，少年的身形，还未完全成人，所以这画面看起来也更多了一种单纯的怦然心动。

后来他换过很多次衣服，在王俊凯看来无非就是白色和红色，他知道王源不太喜欢穿黑色的衣服，也许是因为太热，亦或是因为和自己不太配。他想尽可能地多分辨出他喜欢的色彩，可是在他看来，有许多全是一概而论的灰色。

他觉得有些懊恼。

 

王俊凯总是将自己的身体隐匿在黑夜里面，在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比如那堵黑漆漆的围墙前面，用茂密的植物遮挡。

他喜欢托着腮，静静地坐在那里，或许这场面看起来有些诡异，丝毫没有察觉到的少年在路灯的照射下反反复复地奔跑，他跳起来投篮的样子，还有将篮球操控在手中一次一次击向地面的样子都让王俊凯觉得非常着迷，像是散发着诱人香味的新鲜食物，王俊凯隔着好远就能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即便因为运动而渗出了汗水，却混合着体香变得格外独特，王俊凯吸了吸鼻子，试图把这种令人食指大动的气味留在鼻尖，脑子越发不清晰，在听到王源求鼓掌的时候几乎想都没想便把自己的方位暴露无遗。

王俊凯本来不打算现身的，可是他有些害怕，但很快的，他惊讶于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害怕？

要是他喜欢的人被吓到了怎么办？

以后再也不来了怎么办？

你看他吓得连他心爱的篮球都没有拿，转身就想跑，这次一走以后一定就不会再来了吧。

王俊凯的脑子转得飞快，还没来得及用头脑做出判断，身体已经先行一步挡在了王源的面前。

果不其然，他僵硬的身躯把加速逃走的王源撞到了地上，幸亏没有流血，王俊凯心里这么想，他虽然自控力还不错，不过要是真的将这种盛宴摆在面前，纵使他负隅顽抗，也还是会受本能驱使吧。

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一些，于是把头凑得更近。

因为心里特别喜欢王源，所以嘴角已经上扬。

看到他不悦地抬起头来，纠结在一起的眉头还来不及舒展开，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原来在这样的角度看上去，会这么惊心动魄。

他的脸是白色，嘴唇却红得发亮。

王俊凯下意识地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想把一口咬上去的欲望不动声色地尽数吞进肚子里面。

他的虎牙早已经蠢蠢欲动，却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那会吓到他，他不愿意再吓他。他想看到王源在自己面前放松下来，最好能对他笑一笑。

笑好像是最能表达喜悦的一种方式，他热切地期盼着能够在王源脸上看到这样一种表情，对着自己。也正因为这样，他只能按耐住内心的焦躁，假装若无其事地和他搭话。

又是头昏脑涨地把手伸出去，也没有想过会不会被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冷到可以结冰，他倔强地看着自己，似乎非常戒备，他表现出明显的排斥和不愿意跟自己有身体接触。王俊凯却在心里雀跃了一把，他认为他做得很好。

王源撑在地面上的手滑过光滑的篮球场地，上面被来人带来的沙土沾染到了他的手掌心里，王俊凯几乎能够想到那些沙土陷在他掌心的细纹里面，把他原本细腻柔软的皮肤弄些有些粗糙。

光是这样想想就足够让他血脉膨胀，连带着掌心脉络跳动的弧度他都能够在脑海里面一一构建完毕，不知道捏着他的手会是个什么感觉。或许能感受到一点儿温度？再或者会感受到上面分明的骨节。

 

压抑着情绪跟他邀约，挑衅无非是最好的办法，他上了当，和自己玩儿得不亦乐乎。

王源实在是太慢了，在他的眼里，他的每个动作就像是被放慢了几倍，只要他想，他便可以轻轻松松将他拦截下来。

可他偏偏不愿意。

他想由着他，在他被自己防守得无比焦躁的时候微不可查地笑一笑，不给他靠近篮筐的机会，也不用身体和他进行最为直接的接触，就是那么刚刚好的微妙的距离，也不管王源会不会发现这样的距离实在不应该是人类所能随时掌控的范围。

这太离谱，用脚趾想都不可能。但他就是傻乎乎地一头陷入篮球的魅力之中不可自拔，在王俊凯饶有兴趣地欣赏他的一举一动的时候，毫不死心地跳起来投篮。

有时候王俊凯甚至会想到要是王源知道自己在投篮那一刻是多么的诱人，他还会不会在自己面前做出这样的危险动作。

 

在王俊凯的眼中，王源跳起来的时候舒展的手臂仿佛是最为热烈直接的邀请，他的眼睛专注地盯着篮筐，那幅神情王俊凯当然不能放过，他可以快速地跑到他的眼前，盯着他看上一秒，再心满意足地退回到原来的位子上。

王源的手腕纤细，骨节分明，这让王俊凯想到了放置在自己家里的漂亮的艺术品，是他从学校的实验室里面拿回家的一个个骨架。

也不知道告诉别人会不会觉得难以置信，一个吸血鬼，怎么会跑到实验室里去偷人工的骨架，若是他想要，不是可以从阴森的墓地中带点儿真品出来吗？

倒也并非他不愿意，只是谁能想到他对于那种阴暗潮湿的地方产生排斥呢？一个处女座，有洁癖的吸血鬼，好像真的格外滑稽，也无与伦比的可爱。

这正是王俊凯的奇怪之处，让他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当然，王俊凯可不想让王源变成白骨，他还是很喜欢他热气腾腾的样子，纵使他自己也感觉不到他身体上散发的温暖的热浪。但他又想感受一些，想来想去，好像只能吸他的血，把流淌在他身体里面的温度用另外一种方式据为己有。

王源的血一定是鲜红滚烫的，带着腥甜的口感，划过食道，进入腹中。王俊凯光是这样想一想就觉得有些按捺不住对他的渴望。

王源的脖子扬了起来，拉扯成一个最为紧绷的状态，王俊凯几乎抬眼就能看到他初生的喉结，并不太刚硬的线条，皮肤下面的脉络他熟悉得很，知道从哪里下口最不会让对方痛苦，甚至还会让被咬的人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

那根紧绷的线条很快松散开，然后扭转了弧度，王俊凯将视线移到了王源的眼睛上，看到他真真切切地在对着自己笑，人畜无害的样子实在太让人心软，相比之下刚刚还在幻想将獠牙刺入他颈上血管的自己显得更加阴暗和卑劣。

 

王俊凯其实没有料到王源会毫无防备地跟自己聊天，虽然聊的内容不是太有营养，不过这样的氛围却很不错。他问了自己的名字，也告诉了自己他的名字。作为吸血鬼来说，王俊凯认为交换姓名这件事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重大仪式，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告诉了一个猎物，真的……没问题吗？

心中刚刚闪现出这个念头之后，他又急忙否定，他并不愿意把王源当做猎物，即便他真的看起来鲜嫩可口。

他那么柔软，可能抓住之后轻轻一扭脖子就会断掉，又那么可爱，若是变成毫无生气的死尸真的太暴殄天物。

他还在和自己邀约，没有一点戒心。

所以王俊凯有些诧异地反问了一句：“你还想和我一起玩？”

王源也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怎么？不愿意和我交个朋友？”

“那倒是愿意的。”

那倒是愿意的，是一句心里话，好像这样也不错，只是他不确定，吸血鬼是不是可以和人类成为朋友。

你见过人和一块猪扒交朋友吗？他忘了是从哪儿看来的这句电影台词。

不过这样的比喻似乎并不恰当，他跟王源的关系，如果非要找个类似的说法，那么应该更像是……狼和羊？

 

放他一条生路吧，王俊凯这么想。

所以一次一次地跟他道别。

“我走了？”

“你走吧。”

这些都是真心话。

王俊凯是有想过真的让他走，让他回家，离自己远远的，明天要是他还会来这里，自己也会再来。可如果王源邀请他白天出去一起玩，他又该怎么办呢？

哎呀，真是太麻烦了，那干脆就不要让他走好了。

 

牙齿刺入王源皮肤的那一瞬间，王俊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回味那一刻所发生的事情，他只记得当时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尖锐的虎牙贴在了王源的脖颈上，他的皮肤上还沾有有点点的汗液，光滑黏腻地几乎能听到破碎的声响。不到一秒的时间，虎牙没入血肉里面，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从伤口里蔓延出来的鲜血，而后将虎牙扒出来，那两个小小的血窟窿咕噜咕噜地往外冒血，为了不浪费，只得贪婪地大口吞咽。

这种满足感瞬间像是大朵大朵的烟花在他眼前炸开，王俊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好久都没有看到过如此漂亮的五光十色。

王源没有发出声响，王俊凯觉得他应该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确没有反应过来，只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伤口传来的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整个人愣在原地，等到意识到自己应该反抗的时候，好像也已经来不及。

王俊凯安抚似的用一只手搂着他的脊背，另外一只手环过脖子，近乎痴狂地深嗅和吮吸。

王源觉得全身轻飘飘的，头皮一阵阵发麻，他的喉咙发紧，却连个破碎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王俊凯就这么环抱着他，尽情夺取他摇摇欲坠的生机，在快要无法挽回的时候他突然惊醒过来，辗转到他面前用眼神询问他。

王俊凯的虎牙上还沾有血迹，那些鲜红色的液体流到了嘴角上，他笑的时候王源似乎听到了自己生命里的最后一首哀歌。

惨白的月亮，低鸣的昆虫，路灯即使还能发出暖光，在现在看来也是无济于事。

王源的眼睛定格在那只扑向路灯的飞蛾身上，看它扑棱着翅膀，十分绝望无力地往上面一次又一次地撞击，还有一些小蚊虫被炙热的灯管烫得蜷缩在一起，像一颗卑微的尘土一样掉落在地上。

王源的瞳孔慢慢散开，光彩快要散尽，王俊凯却忽然慌了手脚，比谁都着急。

“对不起……特别疼吧？”王俊凯心疼地用手摸了摸王源的脖子，伤口不再流血，他又说：“你说还想和我玩儿的，那还作不作数啊？嗯？”

那语气听起来像极了一个要糖吃的小孩子，带着撒娇的语气，仿佛在他手上慢慢消逝的年轻生命对于他来说只是不小心走在路上撞倒了一个人，道个歉，就会得到原谅。

你愿意和我一起玩吗？你说话呀。

你不说的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哦。

对不起哦，我咬人的时候疼吗？以前被我咬过的都死掉了，所以我都不知道。

这样可不行哦，你要是一直躺着的话，都不能再和我一起打篮球了。我还想和你一起去其他地方看看，躲在树丛里，走在黑暗的河堤上，我如果会瞬移的话，你变成吸血鬼会拥有什么样特别的能力呢？

王俊凯忽然笑起来，天真烂漫得很，这种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不太协调，诡异，而又生动；漂亮，却又绝望。

他抬起自己的手腕咬了一口，顷刻便血流如注，像是怕浪费一样，他赶紧将自己的手腕放到了王源的嘴巴附近，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往他的嘴上贴。

王源没有力气吮吸，他便更是着急，烦躁地抬起来再咬了一口，让血滴滴答答地往下坠落。

“这么爱撒娇……”他自顾自地抱怨了一句，之后将手腕抬高了一些，捏着王源的两颊，将他的嘴分开，一滴滴积水下落的血精确地滴入王源的口中。

王源呕出一口血，所有的光华全部回到他的眼中，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茫然的神情对王俊凯只有痴迷和渴望，他伸出一只手，抓住王俊凯放在他嘴唇上方的手腕。

王俊凯笑了一下便看见王源将他的手腕摁进自己的嘴里狂乱地吮吸。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像是对某种东西无可救药的上瘾，王俊凯任由王源吸食自己的血液，就像刚才王源也贡献出了自己的脖颈。即便王源不是自愿，但王俊凯是自愿的，他很乐意将这两者之间想象成一种对等关系。

慢慢的，王俊凯的头脑有些发晕，他贴近王源，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乖，够了。”

王源木纳地松口，大口大口地喘气，紧接着一阵撕心裂肺地干呕声从王源的喉咙深处发出来，带着无尽的绝望和控诉，他越咳越急，越呕越厉害，只有声音，却看不到任何东西被吐出来。

王俊凯平躺在他身边，望着月亮傻笑，他舔了舔虎牙，满足地将手腕伸到自己面前舔了舔，自言自语地说了句：“等一会儿，咱俩就是同伴了。”

王源没有回答，他挣扎着将手指抠在地板上，将塑胶地也抓出一道道凄厉的痕迹。

“说起来我已经一个人很久了，你以后可要听话啊，不然又要麻烦我来照顾你。”王俊凯依然没有看他，一如既往地对着天空说话。

隔了很久，时间都快禁止下来，王俊凯这才转过头去看王源。

他看到那么柔软的灯光下面，一副惨白的身体——被血染红的双唇，高挺的鼻子，那双眼睛失去了生气，一动也不动。

王俊凯笑了笑，伸出手去拉王源的手，他说：“好了吗？”

王源的眼睛飞快地亮了起来，也转过头来看他，只是那双眼睛充满了迷惑，好像一个新生的婴儿，或者说……他现在就是一个新生儿。

王俊凯摸了摸他的头发，怜爱又宠溺：“我叫王俊凯，你叫王源。我们本来就是一起的，记得了吗？”

王源弯起眼睛笑。

“以后该怎么办，我会慢慢教你的，现在你只要记得一件事情，无论怎么样也要跟在我身边，知道吗？”

“嗯。”

“所以……要是有人试图拆开我们，该怎么办呢？”

王源的笑容在月色底下绽放开来，带着可爱和稚气：“咬死他！对吗？”

王俊凯也弯起了眼睛，爱怜地在他脖子上舔了一口：“乖……真聪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