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29>
29） 轻，重
BGM：《爱 请问怎么走》- A-Lin
王源的步子很慢，然后渐渐急切起来，他凭着记忆找到了王俊凯的住所，虽然只来过两次，一次是下雨，一次是喝醉，然而他此刻却觉得那条道路自己仿佛走过千万次，每一块铺在地上的砖石都熟悉得很。
走到王俊凯家门口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着第一句话应该怎么说。
在心里排练了好几次，好像无论怎么开口都会显得格外尴尬，还不如学着以前看周星驰电影里的“意不意外？？开不开心！！！”咳咳，不过好像更傻了。
他捏了捏自己衣服外套的下摆，心里很紧张，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心情，先把矛盾放在一边，纠结放在一边，脑补了好多种王俊凯的表情，然后拉扯出一个笑脸，“噔噔噔”地敲了几声门。
房门隔了很久都没有开，王源好不容易提起来的情绪渐渐跌入谷底，在他垂下头几乎已经快要放弃的时候，门却忽然开了。
王源笑着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一张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脸，那张脸和王俊凯长得有几分像，说是遗传都不为过……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打招呼：“阿，阿姨您好！”
站在门内的正是王俊凯的妈妈，她见眼前这个小孩儿特别可爱，有些结结巴巴地跟自己打着招呼，心情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好。
她笑了笑问他：“你是小凯的同学吧？来找他的吗？”
同学？算吗？学弟也算吧。
王源有些傻乎乎地点头，脑子还在宕机状态，险些话都说不清楚。
“是，是啊。我们一个乐队的，听说他生病了……我就来看看。”
王俊凯妈点了点头，招呼他：“小凯恢复得差不多了，应该下周就能去上课，你先进来吧。”说完便往边上让了让，王源走进来之后，她再顺手把门带上。
王源刚踏进门两步，便听见王俊凯妈在他身后朝卧室方向喊了一句：“小凯！你同学来找你了！”
王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听到熟悉却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卧室的方向传过来，带着疑惑反问了一句：“谁啊？”
王俊凯走出房门，在看到王源的一刻愣了愣，王源原本还努力笑着，看到他那副样子之后，表情一下凝固起来，怎么也再笑不出来。
王俊凯看起来不太好，脸色很白，他穿着睡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好像因为生病又瘦了一圈，已经并不那么合身。
两人对视了两秒，谁也没先说话。
倒是王俊凯妈在旁边疑惑着问了一句：“怎么了？进去坐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王源立刻转身道谢，笑眯眯的样子把王俊凯的眼睛刺得发疼。
然后王俊凯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进来吧。”
王源心里有些迟疑，脚步却已经跟着走了过去。
王俊凯在他进入房门之后又重新坐到床上，抬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他：“把门关上。”
王源当然乖乖照做。
安静的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王源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王俊凯抬着眼，打量了王源一会儿，然后自己爬上床去，把被子拉过来盖好，又从旁边扯过一本谱子来，随意翻看。
王源不知道王俊凯有没有真的看进去，只是他不先说话，自己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而后隔了几分钟，他听到王俊凯妈推门而入，她见两人气氛诡异，也没多说什么，把水放好之后叫了一声王俊凯：“小凯？怎么让你同学自己站着？”
王俊凯的目光从乐谱里抬起来，他看着王源不说话。
王源赶紧说：“不用了阿姨，我来说点儿乐队的事就走。”
“哦，这样啊。那你们谈吧，我不打扰你们了。”说完之后便出了卧室，顺手把门带上，又重新留下僵持的两个人。
王俊凯的眼神在王源身上绕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乐谱上，王源不知道他到底要和自己冷战到什么时候，心里没底，又自知理亏，不敢说重话，只得干咳了两声小心翼翼地试探。
王源说：“你感冒……好些了吧？”
王俊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嗯。”字，兴致缺缺的样子，看上去并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王源从来都没见过王俊凯这样，压抑得不行，更加手足无措。
他站在那里低垂着头，在特别紧张憋屈的时候总是有一些小动作会泄露心事。比如说，拽紧了手，把嘴唇抿成一条紧紧的直线。
这些王俊凯都知道。
王俊凯在王源埋下头的一瞬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而后他终究有些不忍心，想了一瞬还是把谱子放到一边。
“自己找个地方坐。”
他的语气并不是很好，带着他特有的语调和转音，却让王源一颗跌入冰窖的心飞快沸腾了起来。
王俊凯看到王源抬起头来看他，眼中有一道光飞快地闪了过去，那道光险些让他心软，却还是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乐队怎么了？”王俊凯问。
王源“啊？”了一声，似乎不太明白王俊凯的意思，不过他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哦哦……没什么。就是今天教导主任问我，排练得怎么样，然后说找你没找到。”
哦，原来是因为这样，才亲自登门找人，自己还以为他是担心他的身体才来的呢。
看来又是自作多情了。
王源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他分明看到王俊凯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却又什么都不说，心里更是恼火。
他往前跨了一步，他问他：“你生气了？”
王俊凯一下抬起头来，那表情明显就是——你他妈在逗我？！
王源也意识到了自己问了一句废话，而且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心里也是后悔得不行。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没有办法让时间倒回去重来一次，要是真的可以，他又何必在这边纠结懊恼，一下倒回收到王俊凯短信的时候好了。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他一定会回：好啊。
再加个笑脸。
然后在吃饭的时候跟王俊凯抱怨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有多么生气，多么无语。
那时候王俊凯是会安慰他，还是维护他？是会直接带着他骂回去，还是由着他生气，再给他买好多好吃的？
王源心里有着许许多多的设想，都是这几天萦绕在他脑子里的，想来想去，都是王俊凯总会站在自己这边。这些他都清楚得很，却一边清楚地知道着，一边糊涂地做了错误的事。
不管是什么样，都不会是像现在这样。
王俊凯总是发脾气，他在乐队排练的时候看过好多好多次，却一次也没有看到过这样不冷不热的，把自己当作空气看待的王俊凯。
这样的王俊凯太陌生，也太可怕。他想这也是只在他面前才会展现出来的，和在别人面前完全不同的一面。
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感情吗？
那是一种在你知道了这个人有什么缺点，有哪些不好之后，还依旧会喜欢他。
是在一种真正了解对方之后，连对方的坏毛病都全盘接受。
而那个时候你会知道什么才是他的真心话，什么会是他的口是心非。
就算在气头上你会被短暂蒙蔽了双眼，气消了之后你就算不用任何人来提醒，你也是第一个知道，并且最最清楚的。
王源心里揪成一团，想和他把话说开……可是现在说开的话，他会觉得自己很幼稚吧，因为别人的几句闲话，就把情绪带到两个人之间来。
王源知道王俊凯对自己已经足够好，所以他更加后悔，也更迟疑。
他还是个小孩子，做错事的时候只能认错，然后等着训，却又因为担心被大人嘲笑而掩盖做错事情的动机，别别扭扭。
王俊凯并不是什么大人，甚至有时候比王源还有幼稚，可是王源却觉得王俊凯对他而言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总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带领自己，走到正确的路上去。
他很喜欢王俊凯，又很崇拜王俊凯，很依赖王俊凯，又很忌惮王俊凯。
很多种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酿就了僵持和沉默。
你看，我们总是这个样子。
在闹矛盾的时候什么都没想清楚，话先说了再说。
而后想起来后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讲道理，只是那时候被情绪蒙蔽了双眼，选不了正确的选项。
王俊凯看到王源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知道他心里正在天人交战，也不点破。
只是王源一直的沉默让他更为焦躁，哑着嗓子又咳了几声。
王源这才惊醒过来，把刚才王俊凯妈端进来给他喝的水递过去，拍着王俊凯的后背让他喝一点。
王俊凯抬眼看了看他，他还是自己初次见到的样子，胆战心惊，像只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逃跑的小兔子，可爱柔软，温柔纤细。心里涌上一股情绪，喝了一口水，语气也变得好了一些。
“你是不是来认错的？”王俊凯问。
“啊？”王源听见王俊凯和他说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俊凯看着他，不想再重复一次。
王源立刻反应过来：“大哥……我错了……”
王俊凯看着他不答话。
他又赶紧补了一句：“真的错了……”
王源从来没叫过王俊凯大哥，那是萧南和何少平时打趣他的称呼，听到这个词从王源嘴里蹦出来的时候，带着撒娇的尾音，他竟然有一瞬间的晃神。
“认错倒是不必了，你就说说那天你到底发什么神经。”
王俊凯看着王源，王源的眼神东闪西闪的，总是落不到实处。
王俊凯又说了一句：“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你就看着我。”
“哦……”
这样子像足了跟家长认错的小孩子，王俊凯总是恍惚有一种错觉，王源就是他弟弟，需要他照顾，保护，教导。
王源走过来，扯了扯王俊凯的袖口。
王俊凯的心忽然变得很柔软，气也消了一大半，不过他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你少来这套，有事就说，没事的话你就回去吧。”
王源瘪着嘴没说话，在王俊凯的耐性都快要耗光的时候，他才憋憋屈屈地开了口。
“我最近去看了学校的贴吧。”
“所以？”
“里面有说我俩的。”
“……啊？“
王俊凯皱着眉毛，不太明白王源的意思，他从来都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所以理所当然的什么都不知道。
王源抬起眼睛来看他，那副表情真真像是受足了委屈。
他说：“好多人说咱俩在一起了……“
王俊凯挑眉看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然后他听见王源说：“挺恶心的。”
几乎是在的字刚落下的时候，王俊凯就从床上蹭了起来，他提高了音量问他：“你觉得挺恶心的？”
“不不不，不是我！”王源忙不迭地摆手：“不是我……是他们。”
“他们是谁？”
“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你还为了这点儿破事儿和我闹脾气？”
“这哪儿是一点儿破事了？这是我俩的事，我，王源，你，王俊凯，我们两个人的事啊！”
王源说完这句话之后，眼睛变得湿漉漉的。
王俊凯知道他从来都是个容易被外界影响的人，要他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要耗费多大的勇气。
但是……假的怎么可能成为真的呢？
就像好的东西，怎么就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成为坏的呢？
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只有当事人而已。
所以王俊凯一边有些生气，又有些莫名其妙地心疼。
“你傻啊你！”王俊凯骂了一句。
王源立刻抬起头来看他：“你才傻！”
他气呼呼的样子让王俊凯忍不住想笑，然后他撑起身子，直接拽住了王源拉扯着他睡衣袖子的那只手。
王源没料到王俊凯还愿意拉他的手，嘴巴瘪了瘪，没说话。
而后他听见王俊凯说了一句：“所以你在生他们的气？”
“没有。”
“你少来。”
“嗯好吧我确实是生气了。”
“那你冲我发什么火？”
“……我错了。”
王源认错的时候，整个人都软绵绵的，王俊凯看着他松软的头发真的特别想摸一把，但是他还是没有那么做。
王源的手放在王俊凯的手掌里，他无意识地抠着他的手心，一下一下的，把他的烦躁一点一点全部抹平。
王俊凯在王源放空的时候叫了他的名字，他说：“王源儿，你觉得，我俩在一起，和别人有关系吗？”
王源“啊？”了一声，不知道王俊凯是什么意思。
然后王俊凯又说：“我们在不在一起，是谁说了算？”
王源看着王俊凯，忽然说不出话来，他看到王俊凯的眉眼都弯了起来，对自己循循善诱，那副样子就像是已经铺好了诱饵的猎人，等待着猎物的上钩。
他知道那是陷阱，可他还是去了。
他说：“我俩说了算。”
“对。”王俊凯又咧出虎牙对他笑：“别人说的都不算。你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要我俩一起，说的才算。”
王源的眼睛特别好看，被很多人称赞过，而他却觉得王俊凯的眼睛比自己的更加好看，狭长的眼尾挑起一个温暖的弧度，把他包裹起来，让他困在中央，怎么也别想挣脱。
王源试探性地问了王俊凯一声：“不过……你生我气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迟疑着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王俊凯问：“想过什么？”
“就算了……”
“什么算了？”
“我俩就这么算了。”
“……”
王俊凯看着王源不说话，王源心虚得瞥了他一眼，暗自埋怨自己又说错了话，怎么老是这样，撞枪口，上个问题还没解决，立马迫不及待给自己补刀。
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啊……
原本以为王俊凯的火气又要被挑起来了，可是等了半天他也没再教训自己。
隔了一会儿，王俊凯的手柔软地放在王源的头顶，王源正愣着呢，就被王俊凯一把扯进胸口上。
王俊凯抱着王源，用一种有些别扭的姿势，两个人都不是很舒服。
他听见王俊凯贴在他耳畔叫他的名字。
“王源儿。”
王源轻轻“嗯？”了一声，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王俊凯说：“你真的特别好，不要担心，也不用害怕，知道吗？你看有虽然这世界上有这么多人，恐怕也只有你爬到我的头上来，我才会心甘情愿。”
王源没说话。
王俊凯又说：“你使劲嚣张，我愿意宠着，谁也管不了。”
那天王俊凯的话王源一直记在心里，他忽然也咧开嘴笑了。
可不是么？
在这段关系里面，不管是什么走向，从来都是他们两个人说了才算的。
别人说的……就当作是耳边的风……吹过了……就算了……
即便这阵风有时候会很大，大到迷住了他们的双眼，可是在那之后，只会让他们看得更清楚，在这场大风大浪里面，把真正该珍惜的抓得更紧。
谁也别想插手。
TBC。
